喵獭獭

♢ 开始于初,终结于夜 ♢
■ 三拆且初夜only注意 ■

《夜》章一

【章一】


朱笔停在了半空。

沈夜抬起头,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前方。金色的灵力闪烁,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。

心跳毫无预兆地加速,几乎连握笔的手都有些不稳。沈夜把朱笔放下,慢慢地深吸一口气,将自己震惊的情绪最大程度地压低,目光落在半跪着的初七身上。

“属下已按主人所命带回剑心,请主人过目。”

初七语气恭敬地将存放着昭明剑心的晗光奉上,沈夜起身行至他的面前,伸手取过。

精纯的清气在剑刃上流转,残存的神农法力与沈夜体内源于神血的灵力完美融合,而除此之外的部分在触碰到的瞬间即被立刻切断。如此强悍的破法效果,若以其破开冥蝶之印,即便如今自己灵力渐趋衰微,也仍有七成把握可将砺罂诛杀,只是……

只是这根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。


“属下随那天罡一行前往巫山神女墓,于墓室之中寻获剑心。”

单膝跪地的初七言辞简短地回禀着这次任务的情况,沈夜的目光始终落在他低下的头顶,然而冷硬的面具遮挡了初七的眉眼神态,让人无从猜测他此时的想法。沈夜心里颇为烦乱,沉默了许久才道,“那乐无异……”

“属下与其打斗,虽顺利夺得剑心,却不慎引发神女墓崩塌。属下记得主人命令,为救得四人脱出,情急之下将忘川掷出,无法寻回,请主人责罚。”

“……丢了就丢了吧,你无事就……”沈夜顿了顿,本就几不可闻的声音突兀地断了,匆匆寻了个别的话题掩过,“此剑——本座记得晗光剑中本有剑灵,现却为何不见踪迹?”

“……”初七装作未曾察觉沈夜的失言,语气平缓地答道,“夺得剑心之后,属下即刻以剑心之力逼出剑灵,改以主人所授术法重新封印。为保无失,属下以己身灵力为引在封印内添入禁制,唯有主人方可解印。”

他出口回报的一字一句都镇定平稳,但实际上初七十分清楚,自己的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。神女墓中所见种种,他到现在仍然难以接受,只是较之沈夜交托给他的任务,走到最后关头的计划,其余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,便索性将之暂且略去。

“……好,本座知道了。”沈夜将晗光收置,一时却想不到接下来该说什么。从初七回来开始他便极为震惊与意外,几乎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,回禀也听得心不在焉,思维到现在还是一片混乱。

寝殿里再次陷入了安静,这原本是这里的常态,现在却尤其让他觉得怪异,沈夜潜意识地不想继续这种氛围,硬是强行找了一个问题来问,“那乐无异……”

“……”初七愣了愣,在面具后抬眼看了一眼沈夜,思忖片刻后,他试探性地答道,“属下……与其打斗,顺利夺得剑心,但不慎引发神女墓崩塌。”

“嗯,”沈夜问得心神不定,听也没有听进去多少,“墓室崩塌,那他们……”

初七沉默了会,答道,“……他们四人均平安脱出。此后属下立即携带剑心回返,并不知其去向。”

然而,不知道这句回答里的哪个部分触及到了什么,沈夜听完之后眼神变得更加烦乱,甚至没有耐心把这场乱七八糟的对话继续下去。他绕开初七,仓促地撂下一句“知道了,你先退下吧。”就匆匆离开了寝殿。

初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慢慢站起身来。


初七在原地站了很久,仔细回想着刚才沈夜的表情,还有两人颠倒错乱的对话,眉头渐渐拧到了一起。

其实回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很不安,长久以来,初七一直觉得自己像行走在悬空的钢丝上,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,广州城中暴露的真相让他措手不及,神女墓所见更是雪上加霜,他很害怕这也是沈夜设定好的计划。

——初七最不安的,就是这一点。计划,设定好的计划,沈夜似乎牢牢把控着所有事情的发展,好像无论自己做出什么反抗,都在他的意料之中,甚至会被引入更深的陷阱,可是现在看来,事实并非如此。

这一次归来复命,沈夜的反应似乎比他更加无措。

轻易失言,情绪外露,问话没有重点,思维和逻辑都极为混乱,甚至连同一个问题、同一个答案问了两遍听了两遍都没有发现……如此魂不守舍的状态,初七难以相信会发生在沈夜身上,可是确确实实,一切都是事实。

于沈夜而言,必然有极其重要的一件事情,彻底脱轨了。


在前往七杀祭司殿的路上,沈夜仍然心乱如麻。这短短的几天里,他不是全然没有想过初七会回来,然而往往只是心念一起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自己,他不喜欢做无谓的建设,初七叛逃一事几乎已是板上钉钉,没有任何例外的可能性。

毕竟,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千疮百孔,这致命一击之后,难道真的有人可以既往不咎。当日广州城中,初七主动请命的行为也被理所当然地认定为假意投诚,他甚至在听到的时候内心还有些莫名的高兴,想着自己长达百年的调教大抵还是有了变化,至少初七学会了审时度势、随机应变,尽管性质是对自己的背叛,却也有种几乎畸形的欣慰。

但最后怎么就还是回来了呢。

沈夜几乎要被气笑,怎么会有这样的人,这样……愚蠢的人呢。

心下一片涩然,他想也许愚蠢的不是初七,而是自己。


七杀祭司的心情与沈夜可谓大相径庭,从大祭司脚下生风地从门口走进来开始,他的唇边就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,而这表情显然让这场还没开始的对话有了一个糟糕的开端。

“回来了?”

“何必明知故问。”

“哦。”瞳挑了挑他的独眼,看着沈夜拧起的眉头,心情无端端地好了几分。虽然这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实在不太高尚,但对于沈夜的计划失败——尤其是这个计划,他还是比较喜闻乐见的。

“所以接下来,所有的安排,”沈夜不耐地叩了叩桌子,“我们恐怕要全部重新部署。”

瞳慢条斯理地应道,“这个建议一个月前我就向你提出过,但似乎未经采用。你如此肯定初七会背叛于你,究竟是太过低估你自己,还是太过高估初七?”

“……所以现在,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了么?七杀祭司大人。”

“可以。”看着脸色已经不太好看的大祭司,瞳认真考量了一番,虽然是有心捉弄沈夜,但太过分就要适得其反了,还是适当安抚一下吧。“你也不必这么着急,后续事务虽然都要重新想过,但我们可以一件一件慢慢来。”

“不,不能慢。”沈夜眉头紧皱,脸上的表情越显凝重,“一个月……至多一个半月,我们还有的时间,只有这些了。”

瞳怔了一瞬,再仔细打量了一遍沈夜,才意识到他的脸色不好并非是完全出于心情的不豫,“你的病症……”

沈夜沉默,瞳静了许久,轻叹,“属下明白了。”

时间不多,接下来的每一个决策,都迫在眉睫。


两人各自陷入沉思,其实以沈夜缜密的个性,原是不该漏算了初七回来的可能性,然而直到现在他才发现,自己竟然真的把全部筹码压在了这唯一的选择上,如今剑心已为初七所得,下界的人根本不可能前来流月城,罔论他计划中希望被见证的一出好戏。

说是商讨,其实沈夜心里也乱极了,根本没有什么明确的思路想法。原本借由初七引乐无异等人率领百草谷等下界修仙门派攻入流月城,铲除心魔后他再当面揽下所有罪责,作为众恶之首殉城伏诛,一切皆有外人见证,一干罪孽便与龙兵屿的族人再无关系。然而现在初七携带剑心归来,昭明亦在城中,伏羲结界无法破开,竟是阻断了他人进入流月城的一切可能性……见证人一事无法可想,计划一夕之间彻底崩盘。

接下来的时间里,他们陆续说了几个想法,又被各自一一否决。

沈夜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,然而兹事体大,他知道这一时半会不可能谈出个完美无缺的新计划来,何况他此刻心神不宁,纵然有想法恐怕也难以确保周全。

但已经不剩多少时间可以给他冷静。

沈夜越想越乱,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,初七从来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。

他很听话,却是一种聪明的“听话”,如今这种聪明让沈夜觉得非常不安。他所作的任何决策,哪怕只是稍有退路,初七也能准确地抓住他的漏洞。可是现在,他不能再让初七掌握这种主动了。

或许他们之间的恩怨,初七不欲计较,也可权当了结,但一切就要走到终局,接下来……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了。


初七并不知道沈夜的打算。虽然此番离开流月城不过数日,回来后的心境却已是大大的不同。

神女墓的种种仍然时不时会在脑海里浮现,他却总是觉得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游离。沈夜没有新的任务指示,初七便一个人在寝殿的横梁上漫无目的地思考,那些残缺跳跃的片段,也偶尔会在这里发生,可终究还是觉得陌生。

盘桓在他记忆之中的,是他与沈夜在这座寝殿里度过的漫长时光。曾经在这里,在沈夜的枕边他像个人类一样安稳舒适地睡眠;曾经在这里,他笨手笨脚地抱着沈夜,听着他抱住自己的脖子发出低哑的呻吟;曾经在这里,他依靠注视沈夜来捱过无数个漫长的夜晚。

属于他的,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,都在这间黑暗静谧的寝殿之中。

别的他不明白,也不想明白。

如果沈夜不曾说破,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个秘密,然而这件事这么重要,这么……过分。过去那么多年里,他对沈夜不是全无怨言的,然而如今两相对比,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恨沈夜呢,事情难道不该是倒过来,无论沈夜怎样怨恨于他,都是应当。

可他没有。

他从来没有恨过自己。


初七有些难受地叹出一口气,过去总以为他们之间所隔阂的仅仅只是烈山部迁徙的计划,短短几天又生出这许多风波来,他能坚定自己的信念,可是对于沈夜的想法,他无能为力。

他形影不离地跟随了沈夜一百年,可在此之前,对于沈夜的过去,他还是有大片大片的空白无从知晓。

其实知道了也毫无助益。得不到结果的思考令初七疲倦,他原本就不是一个会在某件事上纠结很久的人,何况再怎么想对目前的情况也无济于事。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去更多地了解沈夜的计划,从前他只当这计划是针对别人的,自己帮助沈夜执行即可,现在静下来想想,恐怕错了。

自己,应当也是这个计划中被设计好的一环。

可是初七不确定自己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,也不知道沈夜为他做的安排是什么,他习惯了被动,习惯了所有的事都听从沈夜的安排,但如果,沈夜的安排是……要他离开呢? 

初七悚然,这是最合理的解释,也是……最符合沈夜个性的选择。


他坐不住了,不能再这么一动不动地待在这里,至少他要知道接下来的计划。

初七轻盈地从梁上跃下,不管怎样,先去跟着沈夜吧。一则要防止沈夜随时找他,二则沈夜总有要向别人交代布置的时候,他便可从中探听一二。一念及此初七又有些懊悔,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这件事,早些洞悉沈夜的计划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了。

初七摇了摇头,决定不再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后悔上。正要出门的时候,沈夜桌案上的一页白纸,恰好被风吹落在地,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。初七隐约记得回来的时候沈夜就在写着什么,他也不以为意,回身拾起那张纸,随意瞥了一眼。

“紫微祭司沈夜,多年来矫沧溟城主之命,越权行事,恶行累累,犯下无数罪孽,更连累全族感染魔气。”

看到这里,初七大致知道了这是什么。

“所幸,烈山部族得偃师乐无异、皇子夏夷则等人襄助,沈夜一党逆贼均已于战中丧生,龙兵屿始能脱离其制,主动接洽中原修仙门派,前来求取谅解。”

初七苦笑,虽然难过,但这确实就是沈夜会做的事吧,好在自己夺了剑心,乐无异那一行人已经不可能抵达流月城了。

这檄文应该是没用了,初七将白纸放回桌案上,却发现一旁还有一叠这样的纸张。

……同样的内容,有必要写那么多遍么?

初七有些迷惑地翻了几页,脸色却渐渐变了。

檄文的内容大同小异,只有一个地方在不断地发生变化。

“……沈夜一党逆贼均已伏诛……”

“……沈夜众叛亲离,束手就擒……”

“……族中民众,不忍生灵涂炭,奋起反抗,诛杀贼首沈夜……”

初七的手渐渐颤抖,手中那些朱红的笔迹开始变得刺目,而字句一张比一张更残忍。

“……沈夜罪大恶极,其亲信亦不堪忍受……”

“……其影卫迷途知返,亲手将其格杀……”


初七控制不住地捏皱了手中的那张薄纸,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最后的六个红字,嘴角扯动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。

……沈夜,你准备让你的哪一个影卫,去做这个“迷途知返”的选择?



tbc


今天是个特殊的节日,很适合《夜》正式开始,大家节日快乐。


之前的序幕,是怕你们撑不到那个画面,特意提前到第一章之前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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